2011年1月18日

徐樂﹕比較唐英年、佩林與奧巴馬三人談及美國槍擊案的政治演說

【明報專訊】同一宗槍擊案，三位政客，三篇演說，造就三個不同的政治人物。

美國本月初（1月8日）發生嚴重政治槍擊案，民主黨女新星、眾議員吉福茲(Gabrielle Giffords)在政治集會上被開槍擊中頭部危殆，另有6人中槍身亡，疑兇當場被捕。

唐英年把槍擊與80後拉上關係

不知何解，這場與香港風馬牛不相及的槍擊案，卻被政務司長唐英年拉來與香港社運的衝擊手法混為一談。

唐說：「近日我們看到美國一宗槍擊事件所觸發對於政治和暴力關係的反思，很值得我們去深思。我相信香港人絕對不願意看到政治或社運引致流血，當底線不斷被衝擊、不斷倒退，我們就有可能走上一條不歸路。」〔1〕 唐的偉論不止一點，在這篇主要談及80後的演說中，他還說「剛愎自用加上勇往直前，最後很容易車毁人亡」，「香港要走民主化的道路，就是不能關起門來當皇帝」，「不問青紅皂白，什麼事情只要涉及政府、商界，就必然會得到官商勾結、利益輸送的結論」云云。

要批評唐英年也許不難，不少人已說了唐英年是抹黑、誣衊80後，無視官商勾結的事實，無視80後社運對社會的貢獻，無視是誰開創香港保育思潮的事實，等等。其實，要了解唐英年這篇是什麼水平的演說，可先看看槍擊案後，美國兩個南轅北轍的例子。

佩林的「血祭誹謗」回應

茶黨(Tea Party)是美國近年冒起的激進右派新勢力，主張小政府，狠批奧巴馬的醫改法案，曾當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的佩林(Sarah Palin)更是茶黨的精神領袖。佩林去年3月以「瞄準上彈」(lock n' load)、「重新上彈」（reload）等與開槍有關的比喻鼓動支持者，當中還有一張佈滿槍械瞄準器的美國地圖，把支持醫改的20名眾議員列為「狙擊目標」，當中正正包括被槍擊的吉福茲。槍擊案後，佩林被指煽動支持者使用暴力。 佩林為求自保，在facebook發表了一篇長7分半鐘的聲明〔2〕，她雖先對死傷者表示哀悼及慰問，但說了分半鐘即話鋒一轉，轉而為自己辯護，強調每人都要為自己的個人行為負責，明顯要與槍手劃清界線。 更甚的是，佩林忍不住要還擊，批評輿論不應製造「血祭誹謗」(blood libel)，警告「這只會進一步煽動仇恨和暴力」。所謂「血祭誹謗」，是指中世紀時反猶者誣衊猶太人用基督徒兒童的血，來烤製逾越節吃的無酵餅的謠言。這個比喻立即引來新一輪的批評，指摘她挑起猶太的人傷痛。 美國政治泥漿摔角就是這樣，一宗槍擊案，讓美國政治陷入一場泥漿摔角之中。民主黨與吉福茲的支持者指摘茶黨及佩林是殺人兇手，藉機大叫收緊槍械管制；佩林等人火上加油，反擊批評者誣衊。

一個本應舉國哀傷的時刻，一個國民應反思社會出了什麼問題的時刻，輿論卻陷入一遍憤怒與仇恨之中，左右兩派互相攻訐，社會撕裂。死傷者反而變成配角，甚至被遺忘。

奧巴馬呼籲 回歸政治文明

就在這個混亂的時刻，奧巴馬發表了一篇被視為上任以來最重要的演說。〔3〕

奧巴馬正正就是醫改法案的推動者，如果這時加入批評茶黨及佩林，藉機挽回民望，並不為過。只是，奧巴馬採取了更高明的策略。

在長約30分鐘的演說中，奧巴馬沒有火上加油，也沒有諉過美國的槍械管制。奧巴馬先向死者逐一致哀，然後把重點由哀傷轉變為希望。奧巴馬花了大量篇幅向勇敢制止槍手繼續殺人的英雄致敬，強調在慘劇中看到人性光輝的一面。在這傷痛的日子，奧巴馬希望為國民帶來安慰，而不是更加哀傷。 接著，他請求美國人不要再互相指摘，把政治泥漿摔角叫停。

他說，任何人遇到這種悲劇，都會高呼要求一個解釋，但此刻最重要的是要停下來想一想，確定這些爭論到底是在治癒傷口，還是在傷害對方 (it's important for us to pause for a moment and make sure that we are talking with each other in a way that heals, not a way that wounds.)。 奧巴馬又說，我們當然要找出事件的原因，避免慘劇重演，但社會最不應該做的，就是利用這次慘劇攻擊政敵，反應更真誠地聆聽對方的意見。奧巴馬多次強調，要讓死者死得有價值，只有一個更加文明及誠實的公共討論，才能讓國家面對挑戰 (only a more civil and honest public discourse can help us face up to our challenges as a nation.)。 奧巴馬雖然沒有直接批評民主共和兩黨，但他的話，比直接批評更為有力。

最後，奧巴馬以其中一位被槍殺的女孩的故事作結。血案中一位年僅9歲女童格林(Christina Taylor Green)遇害，她由鄰居帶到集會現場，不幸中槍。奧巴馬稱，格林是一位剛對民主、公民責任啟蒙的女孩，她剛選上成為班代表，開始有興趣參與公共事務，將來更有機會參與決定國家的未來，她正以純真的眼光看待這一切。 奧巴馬呼籲，美國人不要辜負這位女孩的期望，美國的民主也不要辜負她的期望，美國人絕對不能辜負孩子的期望。(I want us to live up to her expectations. I want our democracy to be as good as she imagined it. All of us – we should do everything we can to make sure this country lives up to our children's expectations.) 這篇演說贏得舉國讚賞，有評論指奧巴馬上任兩年來首次真的做到了超越黨爭，政敵也表揚奧巴馬顯示出「真正的領袖風範」，在極為困難的時刻，為國家指引前路。

高下立見

三篇政治演說，高下立見。

佩林的聲明，是典型的反面教材。奧巴馬則成功超越黨爭，要求國民反求諸己，把國民從悲傷中拯救出來，引向對美好未來的憧憬。

回到香港，唐司長的演說又如何？

香港雖然沒有出現什麼悲劇，但把奧巴馬及唐司長的演說比對，可以發現以下有趣的比較：

．奧巴馬把希望寄託於年輕人，要求社會不要辜負年輕人的期望，唐司長則批評年輕人「不分青紅皂白」；

．奧巴馬叫停政治批鬥，唐司長則加入批鬥的行列，為社會的爭拗火上加油； ．奧巴馬的演說對象是全國人民，要求他們團結一致，但唐司長表面上是要向年輕人喊話，但卻被指藉機向那些對80後社運看不過眼的人示好、表態，那些痛恨激進年輕人的特權階級，才是交心的對象；

．奧巴馬要求國民反問自己是否做得對，唐司長則指摘是年輕人的錯。搞官商勾結的人沒有被要求反省，要自省的，反而是膽敢提出官商勾結批評的年輕人。

透過這次演說，公眾的解讀很簡單：唐英年也許在說，要社會的特權階級把權交出來？休想！

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，年輕人的行動縱有百般不是，總算是丹心一片，為不公義發聲，理應獲得尊重。奧巴馬為國家找到新方向，同樣地，唐司長也許已為80後社運的鬥爭對象，找到一個明確的方向。

1. 唐英年演說全文： 

2. 佩林聲明全文： 

3. 奧巴馬演說全文： 

吳志森﹕惡人告狀 賊喊捉賊

【明報專訊】下屆準特首候選人唐英年，向年輕人公開演講，對香港「80後」作出種種指控。最貼切的形容，是「自暴其短」：他對香港社會的理解如此無知，對解決深層次矛盾這般無能，面對「80後」，更是最大盲點，誤讀誤判，儼然向「80後」宣戰。唐英年的發言，顯然是要討好小圈子的特首選舉委員，令極端保守勢力共鳴稱道，增加日後勝算的機會。但唐英年對社會無知無能誤讀誤判，2012年他如果真的上台，對香港的管治，可能帶來巨大災難。

把「80後」改成「傀儡特區政權」完全適用

對於唐英年的指控，如果換了主詞，把「80後」改成「傀儡特區政權」，多麼巧合和奇妙，竟然完全適用，更是句句到肉，針針見血。

唐英年指控「80後」：「剛愎自用加上勇往直前，最後很容易車毁人亡。」聽到這句，相信不少人與我一樣，大笑不止。傀儡特區政權浪費人力物力申辦亞運，是隨手拈來的一個最好的例子。如果傀儡特區政權不是不顧民意，不是「剛愎自用加上勇往直前」，會落得連建制派都倒戈反對，大比數慘敗，令傀儡特區政權面子盡失，衝擊管治威信的「車毁人亡」局面嗎？

唐英年指控「80後」：「關起門來當皇帝，自己說了算。」傀儡特區政權近年這種「關門皇帝」政策多的是：天星皇后、喜帖街……無可挽回，慳電膽、外傭稅、生果金、堆填區……罄竹難書，要等到民怨沸騰，輿論狂轟，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收回成命。近期交通津貼擴大版，也是這種「關門皇帝」的典型例子，民情醞釀發酵了，群情開始洶湧了，官員們還是懵然不知，仍然自我感覺良好。

唐英年指控「80後」：「將複雜問題簡單化。」通篇演辭所強調的「權利責任」「原則妥協」，正正就是包括唐英年在內的管治階層，長期地把「複雜問題簡單化」的惡果。激起更大的社會矛盾，累積民間的日益不滿，是因為刁民只講權利不負責任，只講原則不懂妥協的結果？只要他們講點責任，學懂妥協，各讓半步，就萬事大吉，天下太平了？

官商勾結是赤裸裸客觀存在事實

天下沒有比這更黑白顛倒的事情了，究竟誰不負責任？究竟是誰絕不妥協？就是傀儡特區政權長期包庇縱容的富豪財閥：地產主導，將全港各區變成千人一面；發水炒賣，騙盡小市民的積蓄血汗；無所不包，控制我們日常生活，把小商戶趕盡殺絕；經濟壟斷，令年輕人失去上升的希望。對這種一分一毫都賺盡的絕不讓步的行為，在傀儡特區政權長期不負責任的政策和法律保護下，地產財閥已被養大得成一隻無法控制的妖獸了，所謂立法規管，只是隔靴搔癢，能收效嗎？

官商勾結不是填充題，而是赤裸裸血淋淋客觀存在的事實，否認乘以任何數都是否認。惡人告狀，賊喊捉賊，掩著耳朵，閉起眼睛，連面對都不敢，還能指望他能解決深層次矛盾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