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俊仁遇襲:小農暴力社會的潛規則


陶傑

2006 年 8 月 28 日

民主黨議員何俊仁遭到暴力襲擊,暴露了特區香港社會政治生態之「拉丁美洲化」和「黑社會中國化」。尤其是香港之「黑社會中國化」,其來有自。

六百萬香港人,長期與黑社會同呼吸,共命運,不但報刊之娛樂版和財經版,充斥著「經有力人士幕後協調」、「透過江湖人物出面調停」之類的資訊,連香港的所謂上流社會和中產階級,其日常使用的港式粵語亦早為黑社會之暗語滲透侵蝕,例如「現身」叫做「蒲頭」,「打聽」叫做「收風」。政黨之間的友好,通稱「兄弟」,特區一夥藝人年前參加娛樂界訪京團,會見「中央領導人」,其中一名男明星對娛記說「上北京見阿公」。不但港產片二十年來以黑社會生活為主流,港人習以為常,由於中國的鄧小平說過:「黑社會也有愛國的」,令萬千奴民,紛紛揣摸,香港的黑社會只要不與法輪功和達賴喇嘛沾上邊,即屬「得到國家認可祝福」。

連「巴士阿叔」遇襲,明明傳媒頭版刊出了兩三名蒙面漢的大半張面孔,警方也破不了案,則襲擊何俊仁,幕後勢力的「行動安全基數」更相應增加,不但十年來黑社會斬襲傳媒名人,警方無一案能破,而且何俊仁亦為支聯會領袖、活躍的民主運動家,毆打何俊仁,可解釋為同時「為國家出氣」,料警方不知幕後有何政治交易的來龍去脈,更加不敢力查。比起毆打巴士阿叔,更會不了了之,認定警方不敢追查。放膽在這個自稱「國際城市」的「曼哈吞中環」的白日鬧市之中痛毆之,又有誰能奈何?

此即為中國某文化學者在中國的暢銷書中所指出:弱肉強食的血酬定律,在一個麻木而懦弱的農民社會,必然成為森林動物生態的生存潛規則。

近日兩本論著:《血酬定律》和《潛規則》風行中國,刻畫了民族性格的本質:提出為何中國缺乏公民意識和公義思想。何俊仁遇襲,香港特區政府聲稱必定努力追兇,但公眾對香港特區政府的強硬姿態,並無信心。因為人人都明白:今日特區,實現了「政黨政治」,在日常生活中,權貴倚重,警方讓路,唯一的執政黨,即是黑社會。「強政勵治」四個字,不適用於暴力橫行的血酬江湖。

八十年代中期,法國總統選舉,當時的密特朗尋求連任,極右的種族主義政客勒龐為對手之一。當時極右勢力助長成幾宗流氓圍毆北非移民的暴力血案,巴黎的市民,馬上自發遊行示威,手持一隻手掌的標語板,寫著一句口號:「不要碰我的朋友」。

法蘭西民族的血液裡,還有平等博愛的正義感,在一個真正的文明社會,公民意識濃厚,人人見義勇為,惡勢力即無橫行的空間。法國、英國、加拿大、澳洲,二百年來從來沒有過獨裁極權統治,難怪成為第三世界爭相移民的天堂。

香港既已「回歸」中國,自我定位,不宜好高騖遠,更須實事求是。「回歸」一個性好圍觀的血酬社會的傳統,慢慢就會全民適應,這只是歷史的客觀規律,也是人類學家的研究課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