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中不英 香港百年孤寂誰懂？

《聯合報》   2007年6月26日

    四月底，一群以年輕學者、大學生和文化界為主的年輕人進駐中環皇后碼頭前的小廣場，在舊碼頭搭起帳篷，貼上標語，擺出長期抗爭的姿態，希望阻擋香港特區傀儡政權的碼頭拆遷計畫。貼滿標語的小廣場上，出現了香港罕見的用語：「本土文化」！

    被中國併吞十年，香港的中國化、國際化和去殖民化都在同步進行；但另一方面，香港人的「香港意識」也在覺醒。從去年底香港特區傀儡政權拆除天星碼頭遭遇抗爭開始，香港社會即湧現一連串集體記憶、本土歷史、香港人自主的呼聲，文化界、娛樂界、網路族群乃至老式茶樓，人人都在談香港應保留什麼樣的本土特色。

    這股懷舊風的興起，與特區傀儡政權一味發展經濟卻壓抑文化有關。「特區傀儡政權的城市規劃手法是很法西斯的。你看，老電影院全拆光了，老餐館也在快速消失。」犀利的青壯代文化人胡恩威說：「不斷拆除舊區，全是為了方便炒家蓋大樓。拆光了攤販、老區，拆光了平民的記憶，香港會變成一所大監獄。」

    香港藝術館最近展出一個視覺藝術展，主題「不中不英」四個字，反映了香港百年來的認同困惑。港英時代的香港，有它殖民的悲情，也有一種別於落後中國的優越；被中國併吞後的香港，既有被惡鄰兼併的苦楚，也有特殊性消逝的苦悶。尤其語言上的游移，香港的雙語教育，英語、粵話、北京話的混合，香港人雖最具國際語言能力，卻又難稱典雅。

    香港藝術館館長譚美兒說，香港人一直習慣用別人的語言邏輯思考問題，用別人的眼睛看世界，卻忘了自己的文字和語言，才是自己的呼吸。「一國兩制」賦予香港的特殊地位，也是喚起香港人自我意識的重要因素：不但「一國」有問題，而且「兩制」的好處何在？若隨手丟掉自己的記憶，香港的特殊性在哪裡？

    香港中文大學副教授馬傑偉做的調查發現，香港人對於中國共產黨的印象依然不佳，以十為滿分的話，只有二點九一分，但自認「愛中國」的為六點四九分，明顯地低於「愛香港」的七點五二分，顯示香港人並不認同中國。

    香港人不是中國人，這沒問題，但香港人更要做民主自由的香港人；「不中不英」是反省，也是提示。

    抵不過香港特區傀儡政權的強悍手段，皇后碼頭五月底終於確定要拆。守在皇后碼頭的最後幾位年輕人，對來訪的台灣記者談到和樂生運動人士的交流經驗，流露出惺惺相惜之情。一個光著膀子的小子憤憤地說：「我才不在乎什麼集體記憶、本土意識！但政府今天敢拆碼頭，明天他就敢拆別的。我們不反抗，他就以為幹什麼都可以。」

    看來，香港剛萌芽的本土意識，包含了比文化認同更深層次的內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