淺論抗爭者為何青黃不接

葉政淳  2014年1月6日

香港的抗爭程度,近一兩年持續倒退,相比起社民連的全盛時期,有很明顯的頹勢。反抗行動愈來愈保守,示威場合中火爆的衝擊畫面幾近消失,取而代之的都是象徵式的抗議,充其量不過是投擲示威物品、在諮詢會中高舉標語和喊口號,繼而被趕離場等。雖然值得支持,但客觀來說激烈程度已遠遠不能烘襯出港共政權的醜惡。

抗爭程度與維持穩定,是一體兩面的指標︰抗爭程度越是衰落,就越能帶出「維穩」之感。巿民現在從傳媒中接收的訊息,往往經過政治審查過濾。報道的角度偏向醜化示威者已是常態。抗爭目的已經難以帶出,倘若無法做成強烈的視覺效果,更難激起抑壓在 香港人內心的憤怨。結果辛苦地示威,卻白白被曲解,淪為白做。到底爭抗的倒退,是示威者愈來愈不濟,還是政府的打擊手段漸次強硬所致?當然兩邊皆有,但更深層的原因,我認為有以下兩個。

一、左膠、泛民「和理非非」式自甘墮落

不珍惜文化的地方其文化必然破落,破壞的破壞、拆毀的拆毀、遺忘的遺忘;同理,不鼓勵激烈抗爭的地方,其抗爭必然越來越龜縮。用大數來看,民眾多數是愚昧和無知的。當民主黨提倡的和平、理性、非暴力、非粗口的自縛綱領,包裝成所謂的「非暴力抗爭」,條件和代價都低,因此容易獲大眾採納,加上民主大報的配合,便成為主流的標準。此時一切激烈的行動卻立即被打成「暴力」,做出稍微有點出格的抗爭的人都成了「暴民」,人人對之口誅筆伐,左一句廢青、右一句搞事份者,破壞社會安定和經濟發展的罪名被強行冠在頭上,立法會內動議讉責,即使天水圍的土共和黑社會毆打請願人士,亦不見他們如此嚴厲對待。

這些就是「泛民」,他們手上有兩把尺,特別緊那一把是用來量度爭取民主的人;左膠同流合污,立即撲出來指摘這些武勇抗爭的人是「反革命」和違反「運動倫理」。結果這些輿論,便成了警察搜捕示威者的理據。可憐這些付出代價、犠牲自己去抗爭,到最後被警察拘捕,遭政治檢控的示威者,他們初衷和訴求,早就被泛民和左膠的誣衊淹沒,因此被人們忽略。加上香港人對政治的冷漠和愛理不理,令他們無法深入一點去察看時事,更遑論思考這些抗爭行動對打破政治僵局的深層意義。香港人亦自然無法了解現時社會的安定只是一種短暫而虛浮的假象、經濟發展在資本財閥的集體壟斷下也無法惠澤基層,甚至連所謂「中產」的夾心階層也開始遭剝皮拆肉。經濟發展再快再多,GDP增長了幾個巴仙,其實跟六合彩的巨額獎金一樣,與你無甚關係。但香港人的思考懶惰,卻直接回饋了「和理非非」這種主流價值,令扼殺抗爭風氣的論調座大,這就是普遍香港人集體自甘墮落的體現。

二、來不及補充抗爭者的消耗

從唯物一點的角度去看抗爭者,其實可以當成一種「戰略資源」,資源必會消耗,消耗了就需要補充去維持。要一個普通人成為一個身體力行的抗爭者,有內外兩種因素︰外在需要合適的環境和教育,前者即是惡劣的政治環境形成的革命土壤,後者是有人負責灌輸政治知識和抗爭意識;內在則需要有極強的心理驅力,用勇氣去克服恐懼,做好付出現實代價心理準備。香港是意識保守的社會,亦因為上述第一點的犬儒風氣使然,抗爭行動越激烈,巿民越抗拒。抗爭者需要承受的代價也因此大大提高。我們應體諒每位抗爭者都有底線,總不能奢求每個人都願意為抗爭至坐牢。當抗爭者已無法抵償抗爭帶來的巨大代價,如煩瑣的官司纏身和巨額訟費,甚至影響工作和日常生活時,也許不得不面對現實,無奈退下。因為未必每位抗爭者都能像梁國雄一樣,由街頭運動成功轉型投身政界,從政治圈中獲取更多的有形資源來支持自己的街頭行動。而另一方面,若鼓足勇氣的行動卻遭到民情的反噬,亦會消磨抗爭者的心力和意志,到了某一個程度,就心灰意冷退下火線。「和理非非」的風氣窒阻了勇武抗爭的發展。從事反抗行動而犠牲的人,不但得不到成果,更被大眾唾棄,其下場屬不堪者多,鮮有好下場,於是退下的退下,歸隱的歸隱。這些先例,令本來有志投身抗爭最後卻步的大有人在。培育一個新抗爭者的成本極大,所費需時,即使人豁了出去,也需要時間磨練技巧、累積經驗、提升膽量。根本來不及補充近年巨大的消耗,令抗爭群體出現了惡性循環,激進抗爭者減少,來來去去都是那些持久力較強的人,抗爭代價亦因為人數少而提升,加速了抗爭者的消耗。結果在上述的各種因素產生作用下,抗爭行動便更趨保守。

要令香港的抗爭行動得到提升,根據上述的檢討,培育新的抗爭者是必須的,但成本高而且慢,效率亦不及保護現存的抗爭者高。所以即使現時抗爭者的手段和方向可能有待改善,大家也必須予以支持鼓勵,慢慢誘導,然後大力反撲所有提出「和理非非」的人物和團體。只要「和理非非」的墮落心態一天不死,香港便難有與世界看齊的激烈抗爭行動。沒有源源不絕的後進抗爭者補充,人數嚴重不足,示威最終只會淪為示弱;欠缺動武的身心準備,又沒有強大的武力的支援,盲目地和平只會遭到暴政恣意痛宰。不以血和淚去爭取,自由和民主鐵定與香港人無緣,這是歷史中比比皆是的教訓。